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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3】【罗根&查尔斯】Nepenthe/去日苦多

伯爵茶:

 

简介:金刚狼载着X教授在公路上疾驰,他们正在逃离一个时代的废墟。那时候离X战警接纳最后一个新成员已经有二十五年,离一个代号为X-23的实验体从墨西哥城逃脱还有400天,离罗根第一次举着针管刺向查尔斯的脖颈还有3个小时。那时候灾难已经降临,死亡正在路上,希望仿佛永远不会到来。

 

1.

最初的两天,罗根并没有想过药物。

之后回想起来,这忠诚得近似愚蠢。他靠着血肉之躯和世界上最危险的精神力量搏斗,顽强支撑到他们靠近墨西哥边境。查尔斯失控的意识如狂飙的飓风,一次次撕碎了他的脑子,而罗根与他赛跑,一次次把自己缝补起来。没有其他人能做到这样。金刚狼总是幸存者。

现在他真的是幸存者了。

他必须进入城镇,补充汽油和水。查尔斯不发作的时候双眼紧闭,安静得像一块礁石。他醒过来几次,进行了简短的谈话,然后发生的一切进入他的脑海并使他像核弹一样引爆。罗根能做的只有等待着乌云散去然后收拾留下的废墟。查尔斯拒绝食物,罗根尝试掰开他的嘴。他因此得到了几刻钟彻底的昏迷,头脑中响彻云霄的尖叫和更多恼人的清扫工作——成群受控的飞鸟撞死在他们的车顶上。它们的意志疯狂又决绝,金属被鸟类娇小的颅骨撞出块块凹痕,鲜血和飞羽把烤漆染成红色。罗根担心如果政府已经开始追捕他们,这辆被发狂动物攻击的小车会显得非常醒目。随后他又想到,横跨四个州的、各种森林和荒野里可怖的动物尸体已经留下了足够多的线索。

他把车停在公路一侧,犹豫着。他不能留下查尔斯一个人,但那意味着把一个失控的心灵感应者带入人群。罗根回头去看查尔斯。他蜷缩在车座上,盖着脏污的大衣(罗根拒绝思考上面的血迹来自谁)。他似乎对外界毫无反应。罗根知道,如果让X教授来选择,他会毫不犹豫地说:那对他们太危险了。把我留在这里吧。

查尔斯姿态怪异地横卧着,似乎从颈椎而不是脊骨处被彻底打断了。他手指痉挛,下颌抽搐着发出呜咽。罗根知道自己有时会如此,他在梦中回忆自己撕碎别人的咽喉,醒来时利爪张开,床单上满是血液。但他从没想过查尔斯也会这样。查尔斯是沉着的,乐观的,掌握一切的。即使在他们不得不承认真的不会再有新的变种人出生的时候。查尔斯看起来也从未绝望过。他鼓励他们,安慰他们,告诉他们希望会来的,只是暂时有点儿远。

“你是最强的心灵感应者。你知道那种感受。”罗根在庭院的阴影里听到琴对他哭诉,“我感到自己聋了,瞎了。我在黑暗中到处碰壁。我听不见他们的声音。”

“你还有我们。”查尔斯说。他声音温柔,脸上带着微笑。

不再有。

罗根发动了车子。

 

2.

靠近人群时罗根感到不安。

这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当然,他没有漫画故事里那么坚不可摧。他会犹豫,会紧张,甚至,在生命中一些真正可怕的时刻,他感到恐惧。但是这种不安如此不同,它在他胸口紧缩着,颤动着,奏出空洞的低音。

只有我了。它似乎在一遍遍重复着。

只有我了。

这本不该是什么大事。詹姆斯·豪利特是一头孤狼。他独自成长,独自战斗,独自面对死亡。孤独本不应该让他敏感到如斯状态。他的车开到了商场门边,年轻的保安瞥了他一眼,他感到利爪的尖端在皮肤内侧抓挠刮擦着,发出警惕的低吟声。

那同样让他感到痛苦。

在他可以追溯的上百年时光里,罗根在敌人面前亮出利爪,带着苦痛与自豪逼视他们的神情。那些面孔有痛恨、有恐惧、有畏缩。他们害怕他,因为变种是强大力量的代表,因为他和他不断成长的同胞们象征着未来。但是现在,三十年来,一切都慢慢地变了。敌人眼中还是有痛恨,但是也有讥笑,有轻蔑,内心深处他们甚至同情他。藉着他锋利的武器,他们知道他属于一个正在灭亡的族群。变种人不是强大的、象征着新生力量的孤儿,他们是没有下一代的无根旅人,他们是垂死挣扎的被遗弃者。

可那又怎么样呢。他是孤狼。他不合群。在他混沌生命的大部分时间里,他磨砺自己的力量,但从未去想它象征着什么。利爪意味着鲜血,鲜血意味着胜利,胜利意味着……他没有想过这个。是另一个人告诉他。他说利爪意味着族群,意味着未来。罗根为这梦想而战,逐渐对它深信不疑……

然而那个梦想已经被彻底击碎了。告诉他那些话的人正在他破车的后座上昏睡。这个人自己完成了种群灭亡的最后一击。这个人看起来如此破碎而瘦小,罗根简直不能相信他和X教授是同一个人。

“嘿!”有人在后面大喊道,“不进去就把你的车挪开,挡着别人的道儿了!”

 

3.

他买了食物,地图,毛巾,新的衣服和鞋子。还有成人纸尿裤,虽然并不确定如何使用它。“从内侧打开,”包装袋上说,“穿过双腿,在腰后折叠。”他在琢磨自己能不能让查尔斯服从指示时一个女人靠近了他。“多久了?”她柔声说。

她眼中带着同情和理解,那显然是错误的理解,但罗根可能需要她的帮助。

“没多久。”他说,“不,他一直不好,但是前天……”

他停住了,迟疑自己是否透露了过多的信息。那女人脸上的同情加深了。

“如果你是新手,你应该挑这一款。”她指向货架,“容量更大,不需要频繁更换。”

他大概流露出了茫然的神色,因为她继续说:“可以支持六到八小时。”

金刚狼,每隔六小时给神志不清的X教授更换纸尿裤,确保后者试图用脑子杀死他时不会弄脏车座。这个句子里的荒谬让他几乎发出一声被呛住的大笑。他不可能做到这个,但此时没有不可能。

“你看起来需要帮助。”她说,“你们住在附近吗?我可以为你示范一次。”

“不行。”他说,随即意识到这太奇怪,“呃,我很感激……但是他,他不是很友好。”

“他不认识你了吗?”她反应很快地问。

“我很怀疑。”罗根嘀咕说。那女人的双眼柔和地注视着他,突如其来的感情让他补充了一句。

“他是个好人。”他说,“他是我的老师。”

“我祖母也是。”她说,“世界上最温柔的人。我们在她七十岁生日宴会的餐厅门口,她不愿下车,因为她尿在了裤子里。有时我会想,这真是太不公平了,为什么?但是你无法改变这些,你只能照顾好他们。”

金刚狼攥着那袋成人尿布,沉默不语,而这个对他的处境一无所知的人类对他露出谅解的微笑。

“到了她吃药的时候了。”她说,“祝你们好运。”

 

4.

他去了他们指给他的那家小诊所,心里并不确定自己想要什么。那不耐烦的、看起来明显是无证经营的矮个子医师询问时他也这么说了。“91岁的老人,”他说,“睡眠不好,有时候情绪激动。”激动,本世纪最保守的形容词。

“他有心脏病吗?”对方问,在纸片上草草划拉着,“血压?糖尿病?”

“我有时看到他吃药,”罗根说,“一种小的白色药片……”

“‘一种小的白药片’。”那医师拉长声音模仿说,把钢笔扔到一边,“那什么也不是。把你老爹带来,或者叫照顾他的人给你列个单子。”

“他死了。”罗根说。

“哦,”医师一摊手,“这我可帮不上忙。”

罗根听到爪子的声音,他咬牙止住了它们。

“他有精神创伤。我要一些能让人睡着的东西。能让他放松。”他说,“效果越快越好,不要有伤害。”

“那是不可能的。”医师好整以暇地说,似乎对他隐忍的态度习以为常,“这类东西都有伤害,会影响他的脑子。”

“……怎么影响?”

“药物让他开心,但也会把他弄糊涂。”医师说,“他会慢慢忘掉创伤记忆,还会磕磕巴巴,搞混人脸,诸如此类。但是没必要太担心,八九十岁的老头,本来也就是这个状态。很多人用它对付聒噪的老爸,让他们忘记客厅里的吵架,哄他们在遗嘱上签字。老家伙晕晕乎乎的,像台卡壳的收音机,还挺好玩儿。”

“注意你的舌头。”罗根咆哮说。

“噢,”那医师往后缩了一下,上下打量他,“所以你是要还是不要?”

 

5.

他回到车里,带着一大堆纸袋和衣兜里的一把注射器。他把东西堆在副驾上,吐出一口气。

这时有人说:“罗根。”令他差点跳起来。

“你醒了。”他说。

查尔斯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慢慢地说:“我感觉到……人们。”

“我们在德州,”罗根说,“你想要吃的吗?”

“我有点饿。”查尔斯说,“但是我不想吃……我们在这里干什么?这是什么味道?”

“等等,教授。”罗根说,他探身到后座,伸出了手,“冷静下来听我说。”

查尔斯明亮的蓝色双眼直视着他,罗根感到一阵大风冲刷过脸颊,他仿佛看到韦斯切斯特大宅上即将腾起的烈焰。完了,完了,他心想,这可是城镇中心。然而下一秒,风声停住了。查尔斯眨了眨眼睛。

“你看起来很紧张,”他略带疑惑地说,“罗根,你在害怕。”

罗根松了一口气。

“别读我的脑子,好吗?”他粗声说,发动了车子,尽量平稳迅速地往车道上开,“让我们把你带出去。”

“我做了一个梦。”在他飞速行驶的时候查尔斯喃喃地说。

“我不喜欢做梦。”罗根说,“那都是假的。”

“你在骗我,”查尔斯说,“在我的宅子里,我听到你们所有人的梦。”

“说好的隐私呢,教授?”

“这是很难控制的,”查尔斯说,“对我们来说,这就像没有围栏的草场,你在田野里漫步,不知何时就走进了别人的领地去。”

“我会注意树个标牌的。”

“哈哈,”查尔斯说,“你有!醒目得很!有几个晚上我正在做梦,你知道,意识漫游出去。然后我想,啊,这不是我的梦,这是长着爪子的梦,这是罗根的。”

“你看到了什么?”

“爪子在战斗。你总是在梦中战斗。”查尔斯说,“我想有几次你听到我了。你看起来很痛苦,我还对你说话。”

“你说了什么?”

“我说‘这不是你的错’,‘你不是一个人’,”查尔斯说,“我说‘他们会原谅你的’。”

有好一会儿,罗根没有说话。查尔斯善解人意地转移了话题。

“我的内衣是湿的!”他抱怨说,“这是怎么回事?我的衣服起码有三天没换了。”

“再忍一会儿,”罗根说,他不能对查尔斯说谎话,“我给你买了新衣服。”

“我的轮椅到哪里去了?”查尔斯问,“我不喜欢这样躺着,车垫太硬了。”

“等我们到下一个地方,我给你买一架新的。”罗根说,焦急地对前面的车辆按喇叭。

“我喜欢我的轮椅,”老人说,“你们把它弄到哪里去了?把手磨旧了,我知道。可是我喜欢那一架。汉克总是说——”

他突然卡住了。罗根猛地转过头去看他,查尔斯的双眼睁得大大的,他脸上渐渐浮出痛苦的神色。

“嘘,”罗根轻声说,“嘘,教授——”

“我做了一个梦,”查尔斯喃喃说,“罗根,那不是一个梦……”

然后那突然发生了。

世界间充满了尖叫,无穷无尽的尖叫,一个能接收成千上万人思想的超级大脑转播出的成千上万倍数的痛苦的声音。死亡。鲜血。大火。罗根被这沉重的悔恨和愧疚压倒了。他不能动。不受控制的方向盘兀自旋转着,马上要撞上前面的车辆。利爪弹了出来,金属穿透皮肉的剧痛唤醒了一丝神志。他猛踩油门,让车子偏离车道,凶猛地冲进荒无人烟的沙漠,直到踉踉跄跄地卡进一堆沙丘里。

那碰撞造成的震动让他成功从驾驶座上挣脱出来,他扑到查尔斯身上,拽出了口袋里的注射器。他试图找到那支苍老手腕上的静脉,但是一切都在晃动,轰鸣声让他怀疑耳朵正在向外流血,最后他只是把针头粗鲁地扎进自己看见的第一块皮肤。

他用尽全力把注射器往下推,人生中第一次祈祷着什么东西能奏效。过了几秒钟,尖叫声慢慢地减弱了,视野重新清晰起来。他看见查尔斯的双眼,那双眼睛似乎一瞬间变得浑浊了。极度痛苦的表情僵硬地停留在他苍老的面孔上,他的嘴巴大张着,似乎仍在自己的世界里发出无尽的尖叫。

“你不是一个人。”罗根说,用颤抖的手指去试探他的脉搏,“查尔斯,你不是一个人。这不是你的错。他们会原谅你的。”

 

6.

他们再次出发时罗根给查尔斯换好了衣物,清洁了座椅。查尔斯沉默地配合着,药效正在发挥作用,暮色和倦意一起慢慢地降临到他的脸庞上。罗根在脑海里听到他的提问,并一一作出回答。当查尔斯终于开口时,他的双眼几乎要合上了,他低哑地说:“你不欠我什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罗根说。

“我很危险,罗根。”查尔斯说,“等我忘记这一切是为什么,我可能会更危险。”

“我们会想办法解决的。”

“我九十岁了,我活不了多久了。”

“真巧,老头子,猜猜我多大。”

查尔斯几乎是笑了。

“加起来超过三百岁的大型杀伤性武器。”他嘀咕说。

“也是世界上最后的两个变种人。”

一阵沉默,罗根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他怀念当他说出这样的话时会被温和地反驳的日子。

“我们可以买一艘船。”他转移话题说,“远离人群,在海上。你会很安全,只要习惯和鲸鱼说话。”

“我喜欢船。”查尔斯说,“很久以前,我刚刚开始寻找朋友的时候,有一艘大船,那时候,我对他说……”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听不到了。罗根知道,如果那些药真的奏效的话,当他再次醒来时,可能已经彻底忘记了过去的一部分。

“罗根,”他的校长半梦半醒地说,“你不是孤独的。你不是。”

“你也一样,教授。”罗根回答他。

他们的车向着血红的落日而去,在荒凉的沙漠中拉出一条长长的寂静的沙线。罗根不知道这能持续多久,他也不知道他们将要如何坚持下去。

“你不是孤独的……”查尔斯断断续续地说,他的声音越来越含糊了。

“你不是……”

后座上响起了低微的呼吸声。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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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3-08